第88章 帝怒不常,下土是震;使民前知,是役於民(2/2)
那么,我们如何区分这两种法律呢?他使用了历史上改变人类思维最深刻的伟大的哲学家里的另外一位名叫托马斯阿奎纳的回答:‘不公正的法律是人制定的,但与永恒的自然法相违背,任何贬低人性尊严的法律都是不公正的;
最后,我想用历史上改变人类思维最深刻的伟大的哲学家里的另外一位名叫苏格拉底的哲学家说的一句话来结束我的陈述,他说’认识自己的无知就是最大的智慧,世上只有一种善,那就是知识,也只有一种恶,那就是无知.....”
“噢?这么说来,你认为自己是在做善事喽?”巴检察官针锋相对的站起身来,盯着宁致远问道。
宁致远本来想结束自己的陈述了,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放松一下,可是,还没等他那根一直紧绷的弦放松下来,巴检察官的反问又让他神经不禁一紧。
宁致远看了一眼法官,法官也看着宁致远,是在等他回答的意思。
宁致远思考了一下,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还没有自恋到那种程度,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自己算哪根葱;善恶自古以来就很难去界定,我又怎么能、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在接受法律所定义和审判的场合下,在人们所认为的无恶不作的高墙电网的环境中用善恶的标准去评判自己的行为呢?”
巴检察官继续说道:“你不用在法庭之上玩文字游戏,说句不好听的,玩这个你能玩的过我们公诉人?你的辩护人难道没跟你说过我们是专业玩文字游戏和心理游戏的吗?
要我说,你就是缺乏敬畏,不但缺乏对专业的敬畏,更缺乏对法律的敬畏,缺乏对善恶和因果的敬畏。不要口口声声把自己的行为渲染的那么善良、那么正义,你是觉得我们检查官和法官都没有办法从你说话的语气神态和弦外之音做出某种判断吗?
宁致远听了,不禁有点怒气,看来有些高傲是刻在骨子里了,就算你是检察官,你又有什么资格这么居高临下的对我的陈述进行盖棺定论?好,既然你们这么不依不饶,那我就跟你们来好好谈一谈。
宁致远说道:“有些事情,我回避并不代表我害怕,我说了并不代表就是真理,但是,我有说话的权利。什么是善我不敢讲,但最起码在我的内心里,我从来没觉得我的行为达到了恶的标准,比我十恶不赦的人多了,比我这种更肮脏龌蹉的行径也多了,就算你们是检察官,也不代表你们是正义的化身,所有的美好只过不是存在于大家的想象之中罢了;
我们都像薛定谔的猫那样,既是死的又是活的,具体是死是活要打开看了才知道,而且在打开之前还要放一包毒药进去,这就是试探;
对于我们来讲,又何尝不是这样?名利、金钱、美色就如同猫之毒药,是对我们的试探,至于吃不吃,那要接受审判才能知道,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只能说这个人既是善的又是恶的,毕竟像这样能让你们检察官审判的还在少数,而且大部分都是生活在底层的普通人而已,有权有势的还轮不到你们去审判;
拿着法律的旗帜去审判弱者,无非是权力机制运转下的一个工具而已,我钦佩你们的敬业精神,但是本质上讲你们不过是当权者的一枚棋子而已,法律维护的从来都不是正义,而是当权者的利益,无论你有多么崇高的理想和满腔的热情,你都跳不出这个本质;
仔细想想这也是一种悲剧,你在我们身上想要剥丝抽茧、誓死扞卫的东西在另一部分人身上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加下流肮脏,不是有人说嘛,世界就是一个草台班子,呵呵。”
巴检察官说道:“我想请问被告人,别人都作恶就能成为你作恶的理由吗?你不是也一样跳不出自己的局限?正视自己的问题,不要拿别人来为自己开脱,不是所有的试探都是以悲剧告终的,我们总能看到有为众人拾薪者,才有了不可使为众人拾薪者冻毙于荒野;
我们也始终能看到历朝历代都有‘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才有了谭嗣同的‘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你说所的被我们忽略的东西,只不过是你自己的认为而已,不过是你武断的猜测而已,并不是事实;而且很不幸的是,你猜错了,你太自大了。
我问你一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你之前的长篇大论,你口中的揭露你所任职集团的违法行为也好,你想要为跟你一样在集团任职的相同岗位的人伸冤也好,在我看来不过都是打着善的名义,来掩盖自己恶的行为的伪善而已;
我想问你的是,这种伪善在你心里算恶吗”?
宁致远微微一笑,说道:“要讨论什么是伪善,必先对善进行定义。善在我心中的定义分成两个部分,善因和善行,要两者都符合那才是真正的善,只符合其中一个的话在我这里就不能从善的角度去解释了,某种意义上只是在靠近人的本性而已,而如果两者都违背的话那就叫恶;
举个例子,一位来自穷困潦倒家庭的儿子,父亲生了重病,需要花费几十万去治疗,儿子没有钱,只能去借,那他来找你借了,你会不会借呢,借与不借的行为那是从善行上论,而借与不借的理由那是从善因上论;
如果你内心很是同情,很想借给他,那这就符合善因这一条件,但因为你同样的穷困潦倒,你也拿不出那么多钱,你无从可借,在结果上看虽然你没借给他,但是这是囿于自身的客观条件所限,从善行上看那也是善的,这种情况下,虽然你没有借给他钱,但你符合善因善行两个条件,那就是善的;
但同样,如果一个人内心也很是同情,在善因上看没有问题,是善的,可他只有几十万块钱,如果借出去了,自己的生活都会成为问题,他舍不得,就没借,这个从善行上怎么看呢?
我觉得只有他真正借出去了,自己再去努力奋斗维系生活,这样才是善因善行的结合成为真正的善,舍不得借出去那就不符合善行所要求的的善,哪怕他的同情是发自内心的,但是他没有落实到具体行动上,那就不是真正的善,因为他有落实行动的客观条件;
只符合善因和善行的条件之一我都定义为是伪善,伪善在我这里没什么好苛责的,都是人的本能而已,你要去苛责他,那就是让人不当人,而去当圣人,圣人这个东西你自己去追求那是你自己的事,你不能强迫拉着别人也去追求,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如果你还看不起不愿意做圣人的人或者你自己做圣人有种优越感,那你的这个圣人也圣不到哪里去,因为你也是为了满足人的虚荣的本能去做这件事的,这不是做圣人的本质,你把做圣人当成了工具而已;
既然都是工具,那就不要上升维度去标榜自己了,别人拿钱砸让别人前呼后拥满足自己的虚荣感也不比你追求圣人满足自身的虚荣感更上不了台面,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再比如说,一个抢劫犯,拿抢劫来的钱去寺庙里烧香,香火钱是实实在在的吧,从我这里看也符合善行这一条件的,毕竟这个钱作为香火钱以后可以做善事用,但是如果他求的是佛祖保佑他不受法律的制裁,那就不符合善因要求的善,所以两者结合那就不是真正的善,也是伪善的一种;
但是如果他也有一个重病在床的父亲,他祈求的是佛祖保佑他父亲健康长寿,那从善因的要求上看也符合善,那两者结合就是善的,这个抢劫犯拿抢来的钱去烧香,求的是自己父亲的身体健康,最起码这个行为在我这里就是善的,就脱离了他抢劫这个恶,甚至超过了它;
莲花不也是出自于污泥吗,只是它的美丽让它超过了污泥,我们很难说只是因为他是个抢劫犯,他捐的香火钱是用来做善事的,他的愿望也是善的,他就不是在做善事了?
说回我自己,关于集团发展战略的具体内容,你们已经了解的很清楚了,在集团未来发展和客户的现实利益之间,产生了矛盾;
部分客户确实是以加盟公司门店谋生的,从他们的角度上看,他们想要继续开店谋生但遇到了现实的困难找到了我,我想办法去帮助他们,无论是我还是客户,从善因上看应该算都是善的吧;
我竭尽全力、绞尽脑汁、在没有违反任何公司章程的前提之下,我之所以敢这么说,是你们都可以查到的,所有的决定都经过了领导的审批,所有的资料也没有虚假的成分,我帮助他们开店成功了,而且也赚到了他们满意的钱,这个对于我而言难道不算善行吗?
我觉得我是符合了自己的善因和善行这两个条件的,最起码在这一部分收的钱上我自己是问心无愧的,我觉得是善的,其它的部分咱们另说。
那对于客户来讲,后来在店开起来了之后,在当下遇到了些现实的审判,他们也许是迫于某种压力,扭曲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和渊源,从善行的要求上看不能算作善的,他们就是在贴近人性的本能而已;
当然我没办法苛责人顺从自己的本能去做选择,因为我也是这样的嘛,但他们绝对没有你们说的那么无辜,但也不能说他们过河拆桥,无非就是趋利避害的自保本能而已,说我伤害了他们,对此我不敢苟同,我只能保持沉默。
站在我的角度上看,从善因上讲,我是想帮助他们,就是开个店而已,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穷凶极恶的事情,应该算是善的吧,那从善行上看,无非就是我该不该收钱的问题,是不是不收钱,才符合善行的标准,然后就是妥妥的善了?
现在想来是的,可是收了钱呢,无非也是靠近人的本能而已,满足自己的对金钱的欲望而已,算伪善吧,但也还达不到我心中恶的标准,我想这么说,就很清楚了吧”。
宁致远说完,看向巴检察官,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宁致远现在的心情突然间变的忐忑起来,他隐约感觉到,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检察官就是牛啊,对于跟案子没有实质性关联的陈述,他们能够心平气和的不置一词,根本就不给宁致远与其对抗的机会。但是,等到宁致远说回案子的细节,他们便毫不犹豫的展开了强劲的攻势。
宁致远突然意识到,检察官使用的无疑是‘以退为进’的策略!
以退为进策略是指以退让的姿态作为进取的阶梯,退不仅是一种表面现象,更是一种迷惑的手段。由于在形式上采取了退让,不仅可以使对方能从己方的退让中得到心理满足,还会让对方在思想上放松戒备,减弱攻势;
而此时,待对方麻痹大意之时,再进行迅速的反攻,先让一步的顺从对方,就是为了后面出其不意的争取主动、反守为攻、一招制敌!
古人云‘以退为进,方是上策’,说的就是在关键时刻要懂得审时度势,适可而止,它一般用于古人在行军作战的时候,需要掌握的一种谋略。
宁致远还是感受到了来自更高层谋略的碾压,也许,这一刻,就是检察官所说的要敬畏他们的专业的具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