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 俯首称臣(1/2)
第97章第97章俯首称臣
窦展脸上的鞭伤,早已愈合,可他还留着那层纱布。
有这道伤口作为借口,他不必再去军中,立什么都监的威势。
那天的两鞭子,抽得他一想到“太子”两个字,就两腿发软,更不敢到太子面前作威作福。
窦知微特地来房间,探望窦展:“族长,我是来告别的,送圣旨的任务完成。过两日,我该回长安了。”
“你要走了?”窦展一听,病也不装了,慌忙从床上下来。
“是。”窦知微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对了,族长,您听说了吗?从摩罗抓获的那批贵族,要押解到京中。”
把俘虏押解回京,是很大的功劳,一般做这个的主事人,会得到加官晋爵的赏赐。
窦展连忙问:“这么好的差事,掉到谁头上了?”
“是我。”窦知微轻轻勾起嘴角,“太子殿下的意思,既然我要回去,顺便把这批俘虏,一起带回去。”
窦展顿住,他想了片刻,马上竖起眉头:“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摩罗一族,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半路上,丢了跑了,是要问罪的!你一个还不知事的年轻人,弄得明白吗?”
窦知微蹙了眉,回答说:“族长请放心吧。”
一个念头,在窦展的心头闪了下,他眨了下眼,急切道:“不是我不相信你,你从来没接触过军务。从这里回长安,隔着十万八千里。你防得了一时,防范得了一路?不可能!”
窦知微凝视他片刻,微微带笑:“这份差事,太子殿下已经安排下来了,族长不必为我操心。”
“你小小年纪,哪里知道人心奸猾!”窦展满脸震怒,拍了下桌子,“那太子分明看你好骗,年少不经事,故意给你下饵!你不想想,他与我们窦家,水火不容,怎么可能给你安排好事!这件差事,必定有诈!”
窦知微听了,虚心请教:“那按族长的意思,我该如何?差事已经吩咐下来了,难不成,我还能拒绝?”
“这是军令,你拒绝不了。”窦展闪烁着狡黠的眼睛,透过臃肿的纱布看着他。
窦知微苦恼:“那怎么办才好?”
窦展直起了腰,语重心长道:“你幸好来找我,我岂有袖手旁观,看你掉坑的道理?不如这样,我同你一道,把这群摩罗俘虏押解回京城。这一路上,有我给你帮衬着,出不了大乱子。”
窦知微慢条斯理,幽幽喝完杯中的茶。
窦展盯着他看了半天,他就是不吭声,催促道:“你说话呀!”
窦知微眸色暗下来,他轻声道:“族长,您担着都监,突然跑了,不太好吧?何况,这是太子殿下安排的任务,你能不能一同随行,是不是该请示一下他?”
一阵安静。
窦展肃着一张脸,默不作声。这小子说得对,他若是想捞押解俘虏的好处,怎么都得太子首肯才行。可是,一想到那个冷面煞神,窦展的腿就哆嗦。
窦知微那张少年稚气的脸,忽而堆起一个笑,看着干净伶俐极了:“哎,我也知道,太子殿下近日与族长有嫌隙。这样,不如我先替族长打探一下,如果太子殿下态度松动,族长再去请命,想必事半功倍。”
窦展忙不叠“哎哟”一声,感慨道:“这样最好!看来侄子是懂事了,知道替长辈考虑了。”
窦知微噙着笑意,可眼眸凝着的光,很冷。
偶然间,在路上,窦知微撞见应子清,他笑起来招呼道:“应大人,过段时间我要回去了。”
应子清点点头,朝他走去:“这事儿我知道,希望你一路平安。”
窦知微最狼狈的一面,都被应子清见识过。他站在她面前,不必矫饰,不必讨好,因而不自觉的放松,情不自禁舒展身体。
应子清恍然发觉,那个长得很可爱的少年,原来长得好高了。
窦知微垂眸打量她:“我有时候觉得你很奇怪,不是举止奇怪,而是心思奇怪。人生在世,总要有所求。你呆在太子身边,一步步升至少傅一职,但别的,你好像都不需要。”
窦知微闲闲散散,目光绕着她打转:“我总是看不透你,所以特别好奇。你仿佛带着某个目标,这个目标总是驱使你做下胆大包天的事情。然而这个目标,与所有人都没关系。就连太子……也只不过是目标的一环。他是次要选择,对吗?”
恍若有寒冷的刀锋,从耳畔划过,应子清胳膊上竖起阵阵寒毛,生了满手的冷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窦知微眉眼弯了弯,仍是讨喜可爱的笑,他对刚才的问题并不追究:“好吧,我胡乱猜着玩的,反正猜错了也没惩罚。对了,你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吗?”
应子清正因为他的聪明,对他很是犯怵,没有吭声。
窦知微不以为意,自作自答:“你曾经跟我说,‘我可以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一点,比出身什么世家,要强得多’。”
应子清抿紧嘴唇:“那怎么了。”
“没什么,看到你,忽然想起这句话。”窦知微望着她,噙着笑,“怎么说呢,以后还是少对别人说这种话吧。”
应子清顿了下:“为什么不能说?又不是什么不好的话。”
“因为有些人真的能做到。”窦知微笑得意味深长,“当这个人做到的时候,他要付出的代价,会特别可怕。”
应子清怔住,今天窦知微打的这个哑谜,她猜不透是什么意思。
窦知微笑了下,抱起手,对应子清作了一揖:“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感谢你的良言。应大人,那就京城见了。”
这日的晚间,沙漠上的穹顶,如同黑丝绒般柔美,璀璨星子撒了满天,熠熠发亮。
边朔城浓黑的硝烟,直冲云霄。
摩罗人预估边朔城的士兵疲倦,发起了夜袭攻城。
是几支小规模的摩罗勇士,拖来几辆投石车攻击,对城门附近的守卫进行骚扰。
这种轻度的攻击,攻不破城门,但大晋守卫,不得不对此进行防范和回击。
这也是一种常用的疲敌之术,日夜骚扰,挑衅和破坏防守士兵的信心。
刘之衍也在城楼上观看。
他穿了一整天的玄铁盔甲,身姿仍是挺拔,不见丝毫懈怠。
应子清见他嘴唇泛着微微的白,他肯定也是觉得累的。
她走过去,在旁人都看不到的黑影里,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刘之衍顺势握住她。她的手柔柔软软的,叫他那双没什么情绪的黑眸,沁出几分温柔之色。
“怎么?”刘之衍低声询问。
“我们去喝点水吧。”应子清建议。
若是叫他自己去,他是不肯的,她说想去,刘之衍一定会陪着她。
“好。”刘之衍点头。
两人一同下了城楼,去附近的一间小厅里喝茶。
这里的水是深层的地下水,据说是雪山融化成的地下暗河,有股与炎热天气皆然相反的幽冷冰凉。从喉咙滑到胃里,凉润润的舒服。
应子清喝着觉得不错,给刘之衍也倒了满杯。
刘之衍常年受宫廷礼仪教养,姿态仪容,是一等一的端正雍容。寻常的一杯白开水,他跟喝琼浆玉液般,从容优雅。
应子清怔了怔,自己都没察觉,多看了好几眼。
刘之衍想笑,把自己的杯子递给她:“要喝我的吗?”
应子清捧着自己的杯子:“我也是一样的水,干嘛喝你的。”
“听说有些人喜欢吃别人碗里的,抢来总是要香一些。”刘之衍擡了擡眉稍,“那你看我做什么。”
“谁看你了。”应子清面颊有些热,别开了眼。
她没好意思说,看你像个开屏的公孔雀,晃得人眼花。可是她偏偏不争气,上了这个当。
而且,看他喝的那样子,好像是比她的好喝些,应子清咳了声。
正说着话,房门突兀地“砰砰”敲响。
刘之衍伸手,夺走应子清的茶杯放下,拉着她到一旁观看,自己则在主座坐下:“进来。”
窦展带着窦知微一行人进门,对着刘之衍叩首见礼:“见过太子殿下。”
刘之衍颔首,让他们起身:“窦都监,什么事。”
窦展一听到他那淡淡的声音,心脏吓得突突狂跳,他根本不敢擡起头:“听说,太子殿下命窦知微,押解那群摩罗贵族回京。贤、贤侄年轻,怕他有不周到的地方……下官想与他一起,有下官的帮衬,或者可以周全行事,顺、顺遂一些。”
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
“帮衬?”刘之衍目光深沉,看着窦展,“窦都监,我不是让窦知微轻轻松松,领着俘虏回去领赏的。”
窦展马上明悟,试探道:“殿下,难道有什么嘱咐?”
刘之衍却不回答,只是淡淡问了一句:“如今摩罗人日夜袭扰,窦都监你怎么看?”
窦展心中打鼓,拿不准太子殿下的态度。这是想考验他,还是真的想咨询他的想法?窦展觑了眼窦知微,窦知微点了点头。
有了窦知微的肯定,窦展气势慢慢足了:“他们这群蛮子,频繁骚扰,不就是想摸清楚我们的实力?跟小孩子打架一样,早上来一趟,晚上来一趟,妄图耗费我们的精力钱粮,呵呵!也不看看,我们背后有一个大晋,有源源不断的军需。他们有什么?只有西北风,跟我们斗!斗得过来吗?”
“殿下,咱们就这么耗着,熬死他们,准没错!”窦展平日里那副趾高气昂的姿态,抖了出来,“下官明白了,殿下想叫我回京,多多地送些粮草来,让咱们的将士,不必担心物资匮乏。没问题,这件事包给下官了!”
民妇运粮之事,近在眼前,窦展这番话说得太轻佻,应子清忍不住蹙眉。
但刘之衍与窦知微二人,目光沉沉,一瞬不瞬盯着窦展那洋洋得意的模样。他们二人的视线,看了叫人背脊发凉。
窦展显摆完了,恍然发觉,现场没有一个人附和他,众人看他的眼神,也十分诡异。他呆了下,情不自禁地缩起脖子:“太子、不知道下官,领悟得对不对?”
刘之衍语气依旧不紧不慢:“你可曾想过,为何摩罗人背后无军需支持,过了十五日,仍然强攻不退兵?”
窦展心头一震,他哪知道这些?
但太子殿下端坐主位,盯着他看,跟炎阳一样烤着他。窦展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豆大的汗珠密密涌上额头:“因为、因为他们的气势太盛了……”
谈话到这里,应子清越听越感觉不对,刘之衍好像在诱导窦展说话!
刘之衍很轻地勾起嘴角,不明显。他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看着有一种森然的意味,他说:“你说得不错,摩罗气势大盛,此战棘手。”
仿佛抓准了一个念头,窦展“咻”地一下挺直了身板,“这有什么难的!杀一杀他们威风,便是!”
窦展不经意间,瞥见太子殿下投来的眼神,那是一个带着欣赏……的眼神?
吓得窦展惊疑不定,更觉得惶恐。
可是,窦知微在笑,他那个贤侄,笑得出奇的轻松。
那就没什么问题,窦展心中嘀咕,自己怕是多想了。他在脑海里琢磨一遍,没觉得自己说错,摩罗人气势盛,该杀一杀,这句话没什么问题。
可能因为刚才窦展答得极好,冷面杀神般地太子殿下,突然转了性子,对窦展多了一份宽容。他同意窦展与窦知微一起,押解摩罗俘虏回京,还很贴心地嘱咐他,路上多加小心。
太顺利了,突然之间,一切都变得那样顺利。
从房间走出来,窦展心中已有些飘飘然。
窦展带着窦知微,一起回他们住宿的地方。
路上,窦展禁不住感慨:“其实这个戾太子,也没那传闻中那么可怕。”
窦知微像是觉得畏惧,笑意也淡了:“是吗?我却觉得,每次跟太子说话,我都要打起十二分的心思,一丝错儿都不敢露。每次跟他碰面,我都要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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