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怖峡(1/2)
寂怖峡
温澜眼里含着泪,透过朦胧模糊的视线,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单薄衣衫过雪地的女孩。
那时候真的以为,只要离开一个泥沼缠身的地方,就可以做清白正直之人,除恶安良,断尽人间不平事。
可后来踽踽踌躇,难守难持,更难以一己之力赎救任何人的苦难。
这世上之事,又有多少能尽如人意。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雁惜倾身上前,将温澜紧紧拥住,再也没说别的话。
那藏于躯壳、强忍纠缠了三十年的自责、无奈、和哀痛终于从温暖的沉默里找到出口,热泪汩汩悬落。
四周极静。
一道柔和的光从远方奔来,徐徐落地。
“大哥,这都——”
华溪化形,声音在瞥见桥上两人时戛然而止。
温澜敛了片刻,雁惜轻轻松开她。
明亚一脸严肃地发问,“食髓兽之毒解了?”
“没,”华溪挠头,“这地浊处处都有我郜幺军镇守,怕什么。”
明亚眉目稍动,华溪立刻求饶,“好好大哥,一会儿,就一会儿,我这不是有任务在身嘛......下不为例!”
雁惜走向郜幺二子,温澜紧随其后。
通界之桥消失之际,温澜退了半步,十指绕动,亮出四渡峪令符。
“地浊护法温澜,奉四渡峪四位界主之命,协助梧阙上神、郜幺战神,一同寻找无根花。”
“果然是你啊。”华溪双手环于身前,笑着对雁惜讲,“这下,你们小分队可就人齐了。”
雁惜云里雾里,“大哥五哥,什么无根花?我、我要去——”
华溪凝出赤色符令,“地浊浒气变动,人间处于僵局,唯今最有效的办法,即是找到仙界至宝,以其无上灵力修复地浊。你和单泉溪,就是这次圣祇令的受领人。”
红符印入雁惜眉心,华溪无奈摊手,语气认真了许多,“小七,这趟苦活,可要辛苦你了。”
雁惜撇撇嘴,成战神了也得不打招呼就奉命办事,这仙班还真是没完没了。
不过,话说回来——
“五哥,为何是你来宣,按惯例,这圣祇令要么是四圣亲自封发,要么就是圣祇主来,单泉溪呢?”
“他啊,”华溪拉长了音调,“估计还在营帐里关禁闭。”
“什么?”
关禁闭?
雁惜默了默,有落依在,要找无根花,可以通过郜幺感应阵识出大体方位,那家伙平日里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会有什么事......
“哥,已经有无根花的下落了吗?”
华溪颇显怜悯地想起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上神,轻轻点头:
“感应阵出,追踪迹现。仙族至宝无根花,就在芜蓬仙岛。”
那个单泉溪曾落荒而逃的地方。
*
山寒石冷,林静夜荒。
料峭的风刮过逼仄的长峡,磨在断壁之间,发出呜哇的响声。瘦水涔涔击打泥床,斜垂下落,把月色山影切得七零八碎。
断山残河,寂怖峡谷,这里是蒙蠡原的最高处。
站在这里擡头望,可以看清月宫的剪影、天渊的轮廓,放眸往下,人间万里江山尽入眼底。
凌寒独自立了许久。
因褐灵相通而生的痛感并未褪去,不时扎得他皮肉痉挛,四肢乏力。但这与他曾受过的冰雪淬炼之苦相比,不及九牛一毛。
天诀阴阳道,容得下世间万物,却容不下他们蛟族数千人。
芜蓬仙岛,晨时月之主感应确认的目的地,也是父亲、祖父最后出现的地方。在那里,真的能找到蛟族的转机吗。
“咻——”
冰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送了出去,凌寒腾空,瞬间转身,惊起深林凹洞中沉睡的野物。
“蛟族畏寒,你的法灵都能冷成这样,”单泉溪盯着手中已冻成寒冰的烈酒,散漫道,“银翦血刃俏阎王果然名不虚传。”
凌寒收回攻防之势,单泉溪融灵为火,化开冰渍,滴答连串的水珠啪啪落地。
没等凌寒说话,单泉溪就提起酒瓶,朝前方晃了晃,“既在如此偏僻之地相遇,又是即将同行之人,喝一口?”
酒瓶飞入凌寒手中。
少年将军无言,做了个隔空举杯的动作,饮下一口。
“痛快!”单泉溪大笑着走近,周身酒气浓郁,步态却稳健。
“我听雁惜提起过你,谋略超群,灵法卓绝。”单泉溪豪饮片刻,酒汁沿着下颌线,一点一点渗向衣襟,“此去芜蓬,还得仰仗将军相助。”
“分内之事。”凌寒言简意赅。
单泉溪把目光送向远方,“不瞒凌将军,我在芜蓬待过数百年,对那里的风土人情、传闻轶事,如数家珍。”
单泉溪放下手,又一瓶酒见底。
“你方才喝的,就是桑酒霄的百年露瑶酿,闻鼻为醇,入口为甘,过喉变凉,落肚解腻,饮一口,只觉身处百花群芳海,卧醉逍遥清冽露。芜蓬还有一种酒,名叫星月,是除梁同付氏万年秘传的方子。那滋味,比起露瑶酿,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凌寒看了看手中之物,没有说话。
单泉溪陶醉地笑笑,接着讲,“仙家万人,为求千年星月酒的数不胜数,千金万金之价,只要能得,买者绝不犹豫。不过,你猜怎么着?那付氏颇有气节,不加价、不加量,每日只售二十瓶,一瓶只卖三十文,先到先得。你说说,这是不是太过有趣了些。”
“确实有趣。”凌寒轻声答。
单泉溪却并不在意凌寒这不冷不热的反应,撩手幻出新的酒瓶,又要往嘴里送。
这时,紫色的柔光靠近凌寒,未见人,先闻其声:
“大晚上的不睡觉,你俩竟在此处吹冷风。”
雁惜现形,一下夺走单泉溪的酒,“脸红成这样,你到底是喝了多少?”
她瞅见凌寒手中之物,稍稍皱眉,“你还陪他喝?”
凌寒微顿,任由雁惜拿走酒瓶子,没有多话。
“又喝不醉。”
单泉溪想拿回来,雁惜却侧退两步,站到凌寒身边,把酒瓶子藏到身后。
“你答应让了茵了凡跟着去芜蓬?”
“是啊。”
“我不同意。”雁惜斩钉截铁,“她们一个没化形,一个法灵不够,倘使遇到危险,后果不堪设想。”
“你好好护着她们就行。”单泉溪稍显抱怨,“就剩那一瓶了,给我。”
“除非这事儿你不插手,我说了算。”雁惜偷偷将酒液替换成药汤,并不退让。
“行行,”单泉溪漫不经心地应下,雁惜两手一挥,转头拽着凌寒就跑。
御风而飞数百米,冷风吹得人清醒,虽只须臾的功夫,雁惜双耳就开始发烫。
解醉汤一喝,单泉溪肯定要嚷几句。
那家伙看上去大大咧咧,唯独在那件事情上别扭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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