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仙侠 > 橙黄橘绿时 > 58

58(2/2)

目录

她许了个愿望。

一道道青紫色的雨箭在他脑海中乱砸,没射伤那个一路跟随的小黑孩,却穿过七年的时间和空间,在半明半暗的世界里仿佛带状闪电,将他一箭殛倒。他睁着红眼,看着查理苏在阴影里把脸贴到她的颈窝。

耳鬓厮磨,说俏皮话,两人开心地笑起来。

眼前耀白一阵,像走出隧道,原来是厅内的灯揿亮了。

“别光顾着说悄悄话啦,切蛋糕呀!”马飞飞冲她说。

纪禾搡了把黏过来的查理苏,接过刀,往蛋糕中间切下去,分成好几块,催促他们道:“自己拿呀。”

“我要水果和奶油多一点的!”

“我和她相反,喏,我这块上面的水果和奶油都给你。”

“Jaibieeauauchot!”

“小野,在这要说中文知不知道?不然大家都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鸟语...”

“别说脏话,带坏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小加说他喜欢吃蛋糕,我法语学得很快吧?signori,hocapitotuttoquellochehaditto。”

“...你这是意大利语呀。”

陈祈年一句也听不见,他只盯着看。他没办法不看,两人肩膀拥挤在一起,脑袋靠在一起,完全没有距离,两张笑容不断的脸庞像天上无数个明晃晃的太阳,刺得他眼眶发涨、发涩。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的目光能生出钩子,把查理苏的脸抓烂。

马飞飞往嘴里塞了团奶油蛋糕,瞥见陈祈年两只眼睛都快淬出火星子了,正想怎么着地安慰一下,耳边刺啦一声,凳脚摩擦过地板,陈祈年站起身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查理苏奇怪地瞧他眼,低声道:“祈年贤侄怎么啦。”

纪禾笑说:“谁知道。”

双胞胎和小加在玩画乌龟的游戏,邝仪充当裁判兼翻译,马飞飞想了想,朝她道:“我去趟卫生间。”

邝仪不屑地翻白眼:“去就去,这点屁事还要报备?”

马飞飞嬉笑一声,趁众人不注意飞快上楼。

房间里传来沉闷的擂声。

马飞飞推开门看,陈祈年正在发了疯似的捶打一条红色的沙包,手套都没戴,好似把沙包当成了仇人。

晚风从敞开的阳台渡进来,携着楼下的欢声笑语,一滚一滚地卷着垂地的帘幔。

帘角处满树青橘,在地板上如积水的反光里泛着浅绿的微芒和酸涩的气息。

马飞飞掏出烟盒点了支烟,倚靠在通往阳台的落地窗框上,安慰道:“别难过了,现在就这样了,我早告诉过你,这是不对的。你姐有她自己的想法,现在这个想法从天而降了吧。就算你和你姐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吧,也斗不过这种杀回马枪搞突袭的呀。”

陈祈年置若罔闻,只闷头打沙袋,两条从短袖里伸出来的胳膊仿佛充血,绷出遒劲虬结的青筋。

“主要人家还是双箭头,但凡是个单箭头,说不准你小子都能有机会。别告诉我说你看不出来,你姐都快把脸笑烂啦,笑笑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闻言,陈祈年停下手,受到重击的沙袋往回弹,像飞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马飞飞暼过去,看着他轰然倒地,仿佛死了一样,不由得叹口气:“行啦,事已至此,想开点吧。你还这么年轻,天涯何处无芳草嘛,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要么小飞哥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陈祈年望着天花板说:“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马飞飞笑了:“你姐就这么好?”

陈祈年嘴里喃喃着。

马飞飞弹掉烟灰说:“还是那句话,想开点吧,如果你姐真的中意他,和他在一起真觉得开心,你还能把人家拆散了不成?难道你不希望你姐幸福?有时候自己的感情并没有那么重要,你要真喜欢她,她开心你也会觉得开心的。”

陈祈年闭了下眼,余光瞥见在他手指间燃烧起一点殷红的烟蒂,问:“我能来一根么?”

马飞飞拨开烟盒,就剩下两支了,遂把打火机塞进去一齐丢给他:“都给你。去,洗个澡好好清醒下吧,满身臭汗...”

他说完走了。

陈祈年坐起来,点上烟深吸一口,吞下所有干呛苦涩的烟雾。他在等。

并没有麻痹或是轻飘的感觉传来。

神经依然要命地钝痛。

皮肤下像藏着一窝毒蛇。

他来回撚着烟支,看一粒红星隐隐地烧上去,灰色的余烬像枯枝长久不落。他把烟头按到自己掌心。

毒蛇扭动着,针尖般的刺痛淬炼出一丝丝游离的快感,从他喉间发出一声轻若未闻的叹息。

他突然想起前阵子开车带她到医院拆卸石膏,医生瞅着自己调侃她说,男朋友这么年轻呀。她木着脸,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未反驳。

令他暗自开心了许久。

...她对着他的笑容,她望着他的眼神——主要人家还是双箭头,但凡是个单箭头,说不准你小子都能有机会。别告诉我说你看不出来,你姐都快把脸笑烂啦...

叫他心碎的是查理苏的从天而降么?是他们之间曾有过的浪漫初恋历史么?不,都不是,是她看向查理苏时眼里的欢喜和期待,仿佛星星闪动。

仿佛迸进眼里的玻璃碎片,硌得他生不如死。

就像悲哀地意识到这场灾难的重蹈覆辙一样,他又近乎绝望地意识到,原来世上有人能不用努力已经深藏在她心底,原来查理苏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他梦寐以求却得不到的东西。

对比之下他的种种心机简直就像跳梁小丑。

他揿住打火机的指甲盖发了青,一滴烫油点在地板上,呈透明的琥珀色。他翻过手掌,掌心起了一片赤红的燎泡,皱巴巴像烂掉的苹果。

他伸展着,燎泡抻直又凹陷,他捏起那丝褶皱撕开,一些蜡油般的东西顺着纹路淅淅沥沥地流淌,掌心仿佛黏在烧红的铁砧上揭掉一层皮。

有道理,小飞哥说得很有道理,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她的幸福更重要呢?应当为她感到高兴,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开心我就开心,她快乐所以我快乐...

一阵缥缈的说话声传来,似乎有人在阳台上窃窃私语,他麻木地站起来。

地面上滩着一洼积水,他险些滑一跤,但踏上去并没有水声。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那是地面反光,连带摔跤都只是神经错乱的幻觉。

他走过去,想寻找那窃窃私语的声音。现在他看到了,他看得清清楚楚,一圈葱茏的繁藤栅栏围着楼下的院子,藤上点缀着许多星星点点的小白花,还有一些乌檀色绀紫色藕荷色的牵牛花丛,构成小小一座芬芳的深夜岛屿。

他们在岛屿上牵着手走来走去,月光泼到他们身上,使他们的笑眼弯眉都格外清晰。他们十指相扣,紧紧拥抱着。

陈祈年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儿,挺好的,他想,他转身进去,慢慢地走着,一下子忘了自己要干嘛,于是来回踱步。

没什么不好,这样再好不过,陈祈年栽到床上,身体控制不住地蜷曲起来。你快乐所以我快乐,你开心我就开心。可他的心都快像要死掉了。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