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债（1/2）

收债

醒来时，天昏暗，下着雨。

沈雾畏寒，添了衣。他开窗静立，雨滴淌过檐角滴落，是京都难得的清静时候。

他默然不语，望着天际站了片刻。恰时姜刃穿过回廊，已到了近前。

沈雾缓缓收回目光，看他一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开口。

“龙三少回来了么？”

“回了。”姜刃顿了一瞬，应着：“还有观音剑。”

观音剑伤了石将军，就在昨夜，狂风骤雨时。

后来将军府戒严，动静闹大。有人悄悄说，那是石将军外室的女儿，跛脚、丑陋。

石将军怎么会有外室。

石将军不是只有一位八擡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夫妻恩爱，鹣鲽情深，羡煞旁人。

石将军连小妾都没有，怎么会有外室？

有的。

又有人悄悄说，他的外室，好像是姓徐。

哪个徐？徐芳知的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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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远比其他州城完美，磅礴大气里，有几分昂贵的精致。

龙老爷子这宅子，也是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他只不过是江南商贾而已，在京都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沈雾再一次感叹，那五百两黄金，还是要少了。

想到这里，他将碗中粥食一饮而尽，起身唤道：“阿刃。”

姜刃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边。

“为师这几日实在懈怠。”沈雾踏出门，一身淡然随性，轻笑说：“债都忘了收。”

姜刃骤然擡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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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雾要收的债，并不是当年燕铎拿去的那一柄天青纸伞。他要收的债，在铁匠铺。

崇仁坊下雨时便积水成塘。

这里实在破旧，和京都寸土寸金的风格相去甚远，甚至格格不入。

姜刃是第一次踏进这里。

崇仁坊街巷交接，窄小.逼仄。孩童们玩着竹蜻蜓，打满补丁的衣服在空中扬起一角，风吹过童真带笑的脸。

这是贫苦与风雨都不能压抑的纯稚。

姜刃有些出神。

他下意识垂首，看向伞下的沈雾。

沈雾走得很慢，仿佛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微微偏了偏头，启唇，嗓音清浅。

“徐阿蛮的母亲叫徐芳知。”

“是从前玉仙楼楼主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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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刃知道玉仙楼。

玉仙楼修习媚功，靠吸食阳气而成。但凡出自玉仙楼的姑娘，身上都会有金铃。

传闻中，那是她们最后的衣衫。谁摘下，谁就要担负起这个姑娘此后一生。

徐芳知也有。

沈雾朝着铁匠铺走去，闲庭信步一般，慢慢讲述起这件往事。

“我刚进江湖时就听人说，玉仙楼楼主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叫徐芳知。”

“她生来经脉逆堵，无法修炼功法。”

姜刃也知道。

他还知道，玉仙楼楼主最恨负心之人，也是她一手创建了玉仙楼。

起初只是给那些伤透了心的姑娘们一个家，后来玉仙楼名气壮大，独霸一方。

而玉仙楼的姑娘们，美丽、妖娆，从不掩饰自己的掠夺之心。

她们同样明媚、直白，大胆得羞红月亮。

徐芳知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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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芳知美则美矣，在刀光剑影的江湖却很危险。

听闻徐芳知在十八岁时，才第一次出了玉仙楼。

那一年，徐芳知想要偷跑，被母亲捉住。

徐芳知被保护得太好，她还不懂。

不懂为什么，母亲放她离开时，近乎是呕着血，冷着眼告诉她。

这世间，男人最不可信，他们只会要了你的命。

徐芳知那时真的不懂。

可谁知，一语成谶。

也不知那些深夜，徐芳知孤独地等候时，有没有后悔过——

有没有后悔过，在那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她不该任凭一个叫石晖的人，解下自己的金铃。

以至于她这一生，都随着那颗金铃铛，落在了石晖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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