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我(2/2)
恰在此时,一道银光闪过,裴时南行伍出身,看得不能更清楚——是匕首!
“昭昭,快跑!”他惊呼,语底是歇斯底里的惶恐。
长乐闻声,愣愣回头看他,然而来不及了,匕首距离长乐的喉咙只有半米之遥,插翅难逃。
一道朔风劈面而来,巨大的恐惧涌上长乐心头,想跑,想活,可她的双足就像牢牢被焊在了原地,半分难挪。
她绝望地闭目,旁逸斜出忽思,来日史书公笔,自己命短,无事可录,成最省纸的皇帝,算另类造福后人。
电光火石间,兵刃相接,紧随之是兵器捅进身体皮开肉绽的声音。
却不是她的。
她恍然睁开眼睛,看见左名倒在她面前,双目圆睁,是震惊和不甘,胸口汨汨涌着红血。他死了。
殷恪一身素白单衣,单膝跪在她面前,晚风猎猎,吹得他衣袂飘扬。
他说:“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人群方才像如梦初醒一般,炸开了锅,“有刺客!”“有刺客!”“有人要行刺!”“救命——”
金吾卫和闻讯赶来的缇营卫,刷拉拉亮出刀,威吓人群肃静。
乱哄哄的凡尘里,事件中心的长乐,和殷恪,身处在另一个世界。
只有他们。
她蹲身,扶他起来。牵起他滴血的右手,焦急问:“你受伤了?”
他伸出完好的左手,扶正她云鬓上的金簪,歉然道:“没想到关键之时,臣使的,还是这只废手,许久不练,手生,在陛
血,顺着他的手掌蜿蜒,一滴一滴,落在她绯红的长裙上。他手往回撤,她不许。
“脏。”
她异常坚持。“忍耐下,回去你给补血。”
他难得疑惑地看她。
满心后怕的众护卫,乌泱泱一队人姗姗来迟,肃容压刀将长乐和殷恪里里外外围住。
“都让开!”长乐忽然道。
“陛下?”闻讯冲在最前面的高恩世不解。可见女皇神态坚决,凛然不可犯,亦不敢再多说话,卸下兵刃,默默退了回去。
秋风里,只有长乐和殷恪牵手,立于世人的目光中。
“是凤凰,是凤凰,是传说中的红云见银凤!”人群中有眼尖者高声惊呼。
长乐一身红衣,在经血染之后,慢慢生出了新的模样。
炽烈的红底,噬出了一只振翅翺翔的凤凰,周身是银灿灿的羽毛,亮如银汉。
“红云见银凤,长乐泽未央。”
传说这句伴随长乐出生而来的谶语,曾有高人做注:使红云见银凤者,主贵,预示将入太平盛世。
百姓后来以讹传讹,进一步注解,变成了,长乐的驸马督尉,将是辅佐君王的治世第一能臣。
朝野上下,宇文诸室呢,不过置之一笑,民间戏言附会,岂可当真,左不过是公主生来有福,多个吉兆也不错。
却谁也没有想过,红云银凤,真有现世的一天。
什么诸罪缠身,什么佞臣当道。在天下万民期盼足足十五年的祥瑞面前,所有的口诛笔伐,都显得微不足道。
纷扰人群里,不知谁起的头,“恭喜陛下喜得皇夫,恭贺我朝将入太平——”
随之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恭喜陛下喜得皇夫,恭贺我朝将入太平——”
“恭喜陛下喜得皇夫,恭贺我朝将入太平——”
“恭喜陛下喜得皇夫,恭贺我朝将入太平——”
“所以,”长乐擡头看着殷恪,眼眸亮晶晶的,“现在骑虎难下了怎么办?不若如晦哥哥顺天意从了朕吧。”她伸手,缓缓揽住殷恪的脖颈,踮脚,轻轻搂抱了上去,小意温柔,但说起话来又咬牙切齿:“反正,朕不会给你指婚的,你看中哪家女儿,我就赐哪家的婚,你多看谁一眼,我就把谁的父兄多远调一千里。放心,全京城,再没有人敢将女郎嫁与你的。”
他任她抱着,笑意自胸腔涌出:“陛下这是在威胁臣。”
她的声音嗡嗡的,“所以你的回答是?”
他俯首,伸出未受伤的左手抱紧她。“不是说臣是佞臣,最会曲意媚上?那就谢主隆恩了。”
长乐亦笑了,她更紧地回抱住殷恪,她就当“昏君”罢,这么听话的佞臣,决不撒手。
但她也不仅仅是沉浸在硕大的喜悦中。长乐目色悠远,越过汹涌激动的人群,精准地同远方一站立的蓝衣中年男子,遥遥相望。
目光挑衅。
隋公,谢你培育兰殷。
但他,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