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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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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不明白,一向精明的三皇子为何会在这件事上仿佛被下了降头般,但晋王府近来是比楚王府要门庭冷清得多了。

玉都之中有人传言,说二皇子和三皇子的这场夺嫡之争,怕是要分出胜负了,毕竟君心难测,失掉的君心若是想再拿回来,那可就难了。

夏桃一个月没出门,这件事还是她从如诗口中听来的,如诗认的一个同乡的弟弟在军营里当差,所以她有不少消息也是从她弟弟那里得知的。

说起这件事,如诗似乎也有些不忿:“三殿下贵为嫡子,本就是正统,更何况多年来为国征战,出生入死……难道就因为二殿下更会讨陛下的欢心,储君的人选就被定为二殿下吗?征战沙场的分量竟还比不上巧言令色,真叫人心寒。”

如画训斥道:“如诗,平日里也就罢了,这种事你也敢这么口无遮拦!二殿下和三殿下岂是你我可以妄议的?储君之位这样的字眼你就这样轻易出口,也不怕给公主惹来祸事!”

如诗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连忙慌张地跪下:“奴婢一时失言,一时失言!请公主责罚!”

夏桃自然不会罚她,她只是饶有兴趣道:“你以往不是对这些没兴趣吗?今日怎么突然打抱不平了起来?”

如诗有些羞赧道:“是、是奴婢弟弟说的,他是真心实意为三殿下不平,所、所以奴婢才学舌几句……”

“这样呀。”

夏桃点点头应了一声。

到此时她才觉得这件事有些意思了,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撑着脸一笑而过。

第二件事便是今日即将举行的骊山秋狝(秋狝就是皇家猎场的秋季围猎)。

昱朝尚武,先祖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皇室的皇子公主几乎就没有不会骑马的,为了祭祀先祖,也为了彰显李氏子嗣的骁勇,骊山秋狝就成了皇室每年的保留项目。

但今年和以往有些不同,今年参加秋狝的除了皇室子弟,还有各大名门望族的公子。

甚至可以说,和这些世家子弟相比,今年皇子们才更像是来陪衬的那一个。

无他,因为这场秋狝,是皇帝为了给韶宁公主选驸马所设的“比武招亲”的擂台。

有幸受邀前来的世家子弟们无不是容貌出色,风姿卓绝之辈,都是有资格可以竞选一下“五公主驸马”的潜力选手,陛下有意从中择优选用围猎榜首为驸马——当然,最后能不能成,最终还是要看公主殿下自己的意愿。

想要成为围猎榜首也很简单——按照以往的规则,在限时的两个时辰内,猎得猎物最多的那位自然便是此次秋狝的第一名。

但今年与往常又有些不同。

昱朝国力强盛,万国来朝,今年有异国使者漂洋过海,带来两只奇珍异兽。

这两只异兽色泽通体今黄,行动敏捷,虽年纪尚幼,但体型已经比寻常玄豹更大了,外形神似传说中的狻猊。

这两只狻猊一只温顺活泼,整日只知懒洋洋晒太阳,从不伤人,像只大号貍奴;另一只性情凶猛,攻击性极强,旁人轻易靠近不得。

皇帝命人将性情温顺的那只小狻猊留下,把另一只狻猊放进骊山秋狝中,并宣布了另一条规则,那便是若有人能猎到这只小狻猊,那么无论旁人猎到了多少猎物,此次秋狝的榜首都将归其所有。

秋狝榜首可以娶到韶宁公主。

这件事,韶宁公主本身也是同意的。

骊山。

正值夏末秋初交界之际,有的草木还是郁郁葱葱的模样,有的草木便已枯黄发红,深绿与枯黄夹杂在一起,整座骊山呈现出一种仿佛自内而外开始衰败的颓丧模样。

李珩骑着黑色骏马走在山林之中,他一向清雅温润的眉宇间罕见地有几分阴郁之色。

韶宁公主不仅身份尊贵,还是个举世无双的绝色美人。

前来参与这次秋狝的世家子弟们就没有一个不想抱得美人归的,个个都卯足了劲,秋狝开始不过半个时辰,猎物榜上的排名便变更了好几次。

一个时辰后,排名似乎逐渐稳定了下来,裴宣的名字高居榜首。

此次前来秋狝的士族公子中,称得上惊才绝艳的仅有几位。谢词安和崔洵才高八斗,但在骑射一道上却略逊一筹;而唯一有能力和裴宣竞争榜首的萧淮之,又因为身体抱恙婉拒了此次围猎之邀。

如无意外,此次能抱得美人归的,恐怕便是裴宣了。

李珩知道这对他来说其实算是件好事,他的母族是裴氏,裴宣是他的表弟,桃桃若是嫁给裴宣,他等于是变相多了一个筹码,哪怕是为了桃桃考虑,父皇也会更倾向他,他离太子之位又更近了一步。

他明明应该高兴的。

但为什么看见裴宣意气风发的身影……

他却觉得如此碍眼?

其实不久之后,李珩就要迎娶楚王妃了,这虽是皇帝的赐婚,人选却也是裴氏所中意的能给他带来助力的高门女子。

李珩委实不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是他一贯的作风,娶妃这件事也是权衡利弊之后的必然选择。

他不是情绪使然的人,先前为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一再推脱成婚已经是昏了头的做法,这次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不可能再拒绝。

李璟做了错误的选择,惹得父皇动怒厌弃,所以现在代替他担任护卫秋狝之事的人才会是自己。

他离皇位似乎越来越近了。

李珩想。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一闭上眼,脑海中浮现便是初见时那个少女抱着画卷烂漫一笑,似乎能使满山桃花失色的模样。

他明明是最后的赢家,却又觉得自己已经一败涂地。

今日之后,她或许就要嫁给裴宣了,不是裴宣,也会是别的什么人。

既然不可能嫁给他,那嫁给裴宣,总比嫁给其他人要好吧?

他试图这样说服自己。

可内心的不甘却如野草般狂长。

李珩握住手中的弓箭,冷冷地望着不远处的狻猊。

骊山地势广阔复杂,每个人走的路线几乎都不同,这场“比武招亲”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上擂台的资格,所以也没想过要和别人抢猎物,只能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态,自己选了一条偏僻的小路。

却没想到竟意外发现了这只正在睡觉的狻猊。

这只……可以杀死比赛的狻猊。

他望着它,原本已经被镇压在深渊里的心魔,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的骑射之术不在裴宣之下,可裴宣能肆意狩猎争夺魁首,而他却连入场资格都没有,凭什么?

不甘心。

不甘心。

太不甘心了。

这种不甘心简直有如附骨之疽,无时无刻不在噬咬着他的骨髓,切肤之痛让他不得不疯魔一般地去思考另一种不可能的可能。

如果夺得魁首的人是他呢?

如果夺得魁首的人是他呢?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果夺得魁首的人是他,父皇会不会遵循承诺,把桃桃嫁给他?

这个可能美好得让人近乎能忽略眼前绝望的现实。

李珩一手握紧弓弣,一手从箭筒中抽出羽箭,就像已经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一样,挽弓、搭箭、拉弦,一气呵成,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箭镞已经牢牢对准了狻猊。

箭在弦上,指尖加诸于扣弦处的力量越来越微弱,他眼里只有那只狻猊,他知道自己必定命中目标。

可就在箭羽脱离弦弓的前一刻,一个微弱但不容忽视的念头突然闯进了心中——

他真的要为了这个不可能的可能,赌上自己已经唾手可得的权力和皇位吗?

“咻——!”

是箭矢划过风的破空之声!

可不知道是被风吹乱了方向,还是最后一刻动摇了心神,他的箭矢擦过了狻猊的轮廓,最终沉默地插入了地面。

与此同时,另一只箭矢不偏不倚地直直穿透了狻猊的眉心!

李珩瞬间反应过来,在他松开弦的那一刻,有另一根不知何处而来的箭也离弦了!

“好巧啊,二哥。”

他身后传来熟悉带笑的少年音,伴随着再一次响起的挽弓搭箭的弦声。

仿佛来自死亡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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