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2/2）

王夫人则一面气恼，一面又有些得色，不论过程如何，终就结果是按她的意思来了。

宝玉扫过雪雁，朝她弯了弯眼睛，而后便只盯着她身旁那一身红绿喜服，蒙着鸳鸯盖头的人。

几日不见，妹妹似乎丰腴不少。

宝玉想，如此也好，他从前就觉着她过于苗条了些，虽好看，却柔弱太过。

这般想着，不知为何眼前又闪过宝钗丰白圆润的腕子，当时还叹惜不是长在林妹妹身上……

思绪漫飘，忽的有人轻轻捅了捅他，宝玉回神，见满堂宾客俱看过来，忙收拾起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微末遗憾情思，随着唱和跪拜下去。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这一声吆喝，周围看热闹的小子丫头欢呼阵阵，簇拥着喜娘等同新婚夫妇往新房去了。

新房布置在怡红院，此时亦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常。

宝玉看着端坐榻上，依旧顶着红盖头的人，在一众起哄声，接过喜秤，郑重而小心的挑开了鸳鸯盖头。

身后雪雁悄悄退出去，换上莺儿前来伺候。

却说宝玉于灯火阑珊中一眼望去，坐着的人盛装艳服，乌发盘起，更显出银盘一般的面孔。

不由有些恍惚，想：怎么像宝姐姐？

使劲眨了眨眼，又揉了揉，抢过一旁丫头手中挑着的一盏琉璃灯提到近前，只见新娘子似怯还羞，垂首坐着，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在大红喜服和灯火映衬下白的甚至有些刺眼。

手中琉璃灯“砰”的落地，随即四分五裂散碎一地。

早提防着的凤姐巧笑上前：“瞧瞧咱们新郎官，欢喜的灯都拿不住了！”

一面说，一面将早已怔住的宝玉扯到一旁，又指使了人来打扫，仍笑道：“碎碎平安，大吉大利，也是应景！”

说着朝对面使了眼色，李纨/平儿等忙招呼了众人出去。

宝玉发了一回怔，又去找雪雁，却见到处也无，只有莺儿守在一旁伺候。

不由疑心：难不成是做梦？

想着就要擡手掐自己一把，却不料正被凤姐死死拽着。

凤姐见他动作，忙道：“怎么呢？”

宝玉看着她，轻轻的问：“凤姐姐，我这是在哪里，可是做梦？”

凤姐恐他发病，因顺着哄道：“可不是在做梦，这可是人生四大美梦呢！”

说着将他扶到床榻宝钗身侧坐下。

宝玉顺从的坐下，歪着头去看宝钗，半晌很纳闷似的擡头：“林妹妹呢？”

此话一出，凤姐不由面色一变，紧接着去看宝钗。

孰料宝钗竟似未听见一般。

也来不及多想，凤姐只道：“林妹妹自是在她自己家里，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快别······”

“我才还看见雪雁呢，就在这里，”指着雪雁方才站的地方，“你们没看见吗？怎得不见了？”

凤姐只得道：“快别说胡话了，哪有什么雪雁，那是莺儿。”

宝玉还要分辨，凤姐便道：“如今你已是成了亲的大人了，新娶的宝二奶奶还在这里呢，可不许任性！”

又压低声音吓唬道：“老爷可在外头呢，还有老太太，惹了宝姑娘不高兴，他们都要生气的！”

宝玉原有些昏愦的病，这会子糊涂的更利害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一叠声要找林妹妹，凤姐同莺儿忙上来按着，却也按不住。

宝钗坐在那里，冷眼看着，只觉是一出闹剧。

却是自己威逼算计来的闹剧。

心中叹出一口气，自己将半掀的盖头取下，慢慢叠起来搁在一边，起身走过去，和声道：“莺儿，去点一根安息香来。”

莺儿闻言回头，有些为难的看着她。

宝钗便上前接过宝玉。

这么一忽儿功夫，他糊涂的更甚，一见她过来，忙抓住，“林妹妹，你来了！方才你去了哪里？他们都说没看见你······”

说着得意的看着凤姐，好似再说：你看吧，我说的没错。

凤姐还不待说什么，宝钗便搀着他走向里间，将人按坐在梳妆台前，亲手替他除下发冠：“是，我一直在这里，方才同你捉迷藏玩呢。”

宝玉望着镜子里二人的身影，痴痴笑起来：“是不是因为我太笨了，总也找不着你，妹妹就自己出来了？”

宝钗轻轻摇头，没有说什么。

凤姐站在后面看着，一时心情也复杂难言。

安息香点起来，宝玉渐渐便困倦起来。

宝钗也不要凤姐插手，同莺儿一起将他扶到榻上安置，不一时，宝玉便昏昏沉睡过去。

凤姐暗自出了口气，心中却对宝钗越发警惕了几分。

宝钗似无所觉，回身同她说了几句话，凤姐又叮嘱半晌，方才出来往荣庆堂去了。

待屋里终于清静下来，宝钗定定站了片刻，在莺儿担心的眼神中长出一口气，慢慢走向内室。

却忽的被一声梦呓止住了脚步。

“林妹妹，林妹妹······”宝玉在沉睡中似乎仍有执念。

宝钗远远站在那里，望着床上的人，也不知在想什么，却终究不再往前。

卸了钗环，她调转脚步走向外间边榻，对里间不时传来的呓语置若罔闻，合衣歇在榻上。

贾母听完凤姐回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一松懈下来，便觉乏的厉害，因便叫凤姐回去休息，自己也歇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