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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骨碌爬起来,用事先准备好的毛巾捂住口鼻,又戴上浸过酒精的手套,抄起铁锹再度跳了下去。
乌鸦们的盛宴被打断,纷纷唳叫着盘旋,像洞xue里的蝙蝠。纪禾挥舞着铁锹拍死了无数只,瞬间又有无数只扑过来,好像死掉的乌鸦再度复活。隐约有来自乌鸦的热血或是郭润娣的尸液溅到她脸上,她顾不上擦,只埋头在尸块生蛆尸骨森森的棺材里拼命翻找。
马飞飞在上边掐着鼻子,打着手电纵观这场激烈的人鸦大战,鸦啼阵阵翅羽起伏寒光暗影间他聚神一瞥,底下那尸身已经脱了人形,肚腹一窝下水黏黏腻腻地汪着暗绿色的油脂,活像狗反刍吐到棺材里的臊子肉。
亲眼看着纪禾真的伸出双手去抓摸那堆流脓的腐肉上的烂裳,马飞飞胸中无限钦佩,心想,有这样大的魄力,什么事干不成?
过了几个令人毛骨悚然惶惶不安的瞬间,纪禾一身污浊地爬上来。
毛巾蒙住她半张脸,看不清她脸上神色,但从她两手空空的状况来看,怕是颗粒无收。
纪禾像被抽走了筋骨,膝盖一软跪到拱起的坟土堆里,她脸朝下伏在地上,好像在哭又好像是在笑。
马飞飞捏着鼻子小心翼翼:“你...”
纪禾坐起来,冲两具开了棺的尸体高声哭骂道:“混蛋!”
她抓了把土块砸到两张面目全非又流脓化水的尸皮上。
马飞飞叹口气,扽她起来,说:“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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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好像死了,星河隐匿无踪,天上地下呈现着一种混沌的蓝黑色,阒寂且阴风习习的山林间只有他们麻木的脚步声踩在落叶上窸窣响着。
马飞飞拎着手电,像赶尸一样牵着纪禾往回走。走一段路,纪禾就侧头看一眼,如此走走停停,下了小南山时,天地的尽头已裂开道罅隙,无数金星飞迸,淋得枝头宛若火树银花。
纪禾突然问:“你看到了吗?”
折腾一宿,马飞飞早已哈欠连天,说:“看到了,天亮了。”
纪禾没再吭声。
她回家洗澡,身上的尸臭味像砌进了骨头缝,怎么洗也洗不掉。最终她倒了一瓶醋,把自己泡在肥皂水与香醋混合的澡盆里浸了半刻钟,才勉强祛除。但她浑身闻着又尽是醋酸味了。
她给双胞胎做好早饭后去茶楼上班,靓仔南被她身上的酸味熏得耸起了鼻梁,委婉地说:“你掉进醋缸子里啦?”
纪禾两眼无神四肢乏力,像被一只隐形的小鬼骑在了肩上,她奄奄地端着一笼屉粉粿走出去。
翠华茶楼做的都是街坊邻居的生意,这会茶客爆满,拥挤一堂。一个熟客趿拉着拖鞋掀帘而进,笑盈盈地同纪禾打招呼,他一句寻常的问早像是施了邪魔咒术,立刻把纪禾定在原地。
纪禾面色青紫,手中笼屉碗碟摔了个粉身碎骨。众人大惊,只见她牙关乱颤,好似惊恐万分,她像见鬼般大声喊叫:“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那熟客吓一跳,磕磕巴巴道:“我...我就要碗及第粥...”
然而在纪禾眼里,他身旁正站着从棺材里爬出来一路尾随她回到荔湾的郭润娣和陈永财。
郭润娣和陈永财还是那幅当她把他们从坟墓里挖出来时遍体溃烂、衣/衫不/整的模样。郭润娣穿着件凤褂——这凤褂是从她那只上了锁的檀木箱子里翻出来的,貌似是嫁妆,入殓时纪禾不想费心买什么寿衣,就把这东西套在了她身上——喜庆中透着阴森的恐怖。陈永财着装就比较随意了,只是他上衫的扣子都掉光了,露出两排肋骨,肋骨上覆了层薄膜般的褶皮,往下耷拉着少许残存的蓝绿色内脏。
郭润娣脸上??缊着一层金子的颜色,她口齿清晰地笑说:“你骂谁是混蛋?”
纪禾崩溃地逃回家。
她觉得自己疯了,可死人的形象如此逼真,且声色俱全,一点都不像是死了。
她想起刚下墓坑搜刮翻找时自己压根不敢去看郭润娣的脸,后来被某种诡异的好奇心驱使,她匆匆瞥了一眼,只那一眼就让她肠胃翻滚,她想,人死之后真是丑陋无比啊,连郭润娣这样曾经貌比西子的女人,都变成了一滩恶心的怪物。
如今这张恶心的怪物脸一刻不消停地在她眼前晃荡,被折磨苦了的纪禾顿悟过来,她没有疯,这是郭润娣和陈永财的报复,报复她撅了他们的坟还詈骂他们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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