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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万姐。”纪禾郑重地说,“我知道很唐突,但眼下除了您,我实在找不到可以帮我的了。如果不是逼急了,我绝对不会跟您开这个口,您看...?”
万龙吟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只银铝的打火机,问道:“要借多少?”
纪禾伸出一个手指头。
万龙吟说:“这个数够你买房?”
纪禾摇头说:“付完保证金和首付我再另外想办法。”
纪禾又说:“万总您放心,您当初没有看错,现在跟将来也不会看错,这笔钱是救命之恩,哪怕我日后砸锅卖铁也一定会——”
万龙吟一擡手,她住了嘴。见她从烟盒里倒出一支烟,纪禾连忙掏出自己身上放着备用的打火机,躬身替她点了火,听她慢悠悠道:“你刚刚说两件事,这是第一件,第二件呢?”
万龙吟长眉一挑,说:“你该不会是要提离职吧?”
纪禾不敢吭气。
万龙吟冷笑说:“怎么的,拿了我的钱就想跑?”
纪禾面露难色:“真不是您说的这样...”
她不是不明白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说有多窘迫,但依照她对万龙吟的了解,拿了钱再说只会显得更没良心。
她清楚万龙吟的脾性,否则不会跟她开这个口,就像打算把房子买下来,也并不是个莽撞逞强的决定,相反,纪禾经过了重重的深思熟虑。
五年的租约显然已是废纸一张,再和银行杠下去她根本讨不到一点好,搬出去是必然的,但她们一家四口也不可能一直在马飞飞家住着。
就像查理苏对她说的那样,马飞飞以后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家庭甚至是孩子,届时又该如何呢?一窝人挤在屋檐下打地铺吗?不,她们家给马飞飞带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拖累他的将来。
纪禾左思右想,另寻住处倒不如原地将就,再找未必有比这更好的,索性买下来,免去后顾之忧,而且这类破产断供将流入拍卖市场的房子总归要便宜许多。
决定买房的同时纪禾就决定了离职,因为一旦开始供房,在皇后酒吧挣的这点工资就完全是杯水车薪入不抵出。
她要赚钱、赚快钱、赚大钱,马飞飞跟她说穷人要想发财,就只有偷拐抢骗,纪禾偏不信,卯定了主意准备做生意。
可是做什么呢?发展她的二手书事业?不行,书不是快消品,她天天摆地摊,能进几个子儿再清楚不过。
她知道荔湾的很多人搞走私,也有趸批手表啦、电脑啦、名鞋包包啦...之类的拉到遥远的北方去倒卖,可她不想挣了钱后却被抓去坐监,也没办法离家远行——最起码现在还不行。
还是那个酒吧熟客杨烨给了她灵感,她早知道他是开服装公司的,挣得腰缠万贯,各类名表换着戴,各种豪车轮着开。
有一晚她听他喝酒吹牛侃大山,说还没发家的时候也是穷得叮当响,别说大米饭啦,有粒咸菜嚼都是祖上蒙荫。
刚开始做活儿,连个正经场地都没有,直接把屋子门板拆下来当工作台,就在那裁啊缝啊织啊...醉意醺勋的杨烨甚至粗鄙地说,穷的时候感觉人活着还不如当条狗,狗还有人拌糠喂饭呢,再不济吃泡屎也就饱了...
纪禾就是在这时灵光一闪,决定也去搞服装行业,她想起死去的郭润娣就是个心灵手巧的裁缝,或许这便是女承母业吧。连杨烨都能挣大钱活出头,她不信自己会比他差到哪里去。
当然了,在万龙吟面前她并未透露意向——万一她说了她要去做生意,久经沙场的万龙吟觉得这是笔赔本买卖不把钱借给她了也是有可能的——她只言简意赅地说要换个工作。
纪禾说:“万总您尽管放心,我看阿玉人很不错,虽然是外地的,但已经定居在这边了,工作卖力,也有想法。您要是中意,月内我就把她培养起来,等我一走顺利交接...”
“敢情是有备而来啊。”万龙吟懒洋洋地笑一声,“算了,年纪轻轻,是该闯闯——你最好把人教得伶俐点,要比不上你,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滚回来上班。”
纪禾刚站起来,万龙吟就说:“行了,别跟我千恩万谢的,也就帮你一回。咱们都是生了女人的命,想走男人的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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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把房子彻底过户,已近年终了。买房除去借来的钱,剩下的都是银行贷款,以马飞飞的名义申请的,毕竟她还未成年,无法办理。
至于她的服装生意,刚开始的确毫无头绪,她到望津市内几个较大的服装市场转悠了好几天,甚至批发了一些拿到地摊上卖。卖得虽利索,盈利的空间却是不大。纪禾感到困难重重。
马飞飞打从一开始就不赞成她做生意的想法,按他的话来说就是,你看外面那些阔佬,有几个是真真正正白手起家的?不都是傍大腿受父荫?真正白手起家的都饿死啦,跳楼死啦,没死也都上街要饭去啦。人出来社会走跳,三分天注定,七分靠作弊,那些有背景会作弊的,几百万拿在手上随便玩,公司倒了还能再开,我们呢?倒了就彻底草鸡完犊子啦!
纪禾当然明白这个理,但她心中那股高涨不退的激情却不允许她言弃,她甚至觉得自己是在被这股邪火般的激情鞭打着往前走的,但凡稍作迟疑,火辣辣的痛感和凉森森的阴气就爬上她的后脊。她决定不去想,想多了反而犹犹豫豫、顾此失彼。
在她琢磨着入行的门道的时候,其实并非没有可供取经的机会,只不过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她记起在皇后酒吧的最后一个晚上,熟客杨烨一招手又叫她过去喝酒。
就像早知道他开服装公司有些家底一样,她也清楚杨烨舍弃原来的包厢频频光顾一楼大厅的原因。
那时的灯光五颜六色地交错着,那会的音乐也如热浪奔腾,杨烨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指着卡座对面几个男人说:“来,认识认识,这位是王总,张总,那个是小林,我助理。”
纪禾笑着同几人打招呼。
杨烨搂着她说:“这个就是我跟你们提到过的后生,也是年纪轻轻就出来混饭吃,不容易的,你们以后要是想喝酒,有应酬,多来这捧捧场。”
王总笑道:“盘靓条顺,标致呀,怪不得老杨天天挂嘴边呢,换我也心痒难耐啦。”
杨烨笑骂:“去你的,别说浑话——老莫呢?没和你们一道?”
张总嗐了一声:“别提啦,人家新近得了个妖妖趫趫的小幼齿,养在外面的房子里,送了一堆金银珠宝,这几天正醉生梦死呢,别说出门,床都下不来咯。”
王总说:“他这么大胆子?不怕被他家那只母老虎逮住一顿好打?”
张总说:“所以说才养在外面嘛,天天拿我们几个当挡箭牌,瞎话都扯不过来咯。”
王总冲杨烨笑说:“你俩呢,一个金屋藏娇乐逍遥,一个温香软玉怀里抱,剩了我俩干瞪眼,除了喝酒,还是喝酒。”
几人大笑,烟酒气翻飞。
被那条沉甸甸的胳膊搂着,纪禾脸上只是堆笑,余光不着痕迹地在场内搜寻。
杨烨啐道:“什么幼齿不幼齿的,还有年轻人在呢,嘴巴都放干净点!”
“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王总夹着烟的焦黄肥胖手指伸出来说,“现在的年轻人哪个不是开放爱玩的?还用得着你费这个心,小禾你说是不是?我看你杨总啊,心里就光紧着你了,这叫什么?重色轻友!三天两头拉我们来捧场,来一趟呢,是酒也不让敬,话也不让说,光叫我们看着,真是好没意思!小禾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们啊?”
纪禾端起酒杯,大大方方地站起来笑说:“各位哥哥们肯来,是给我面子,我年纪小,又刚管事,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各位哥哥们宽宏大量,多多海涵,我——”
那姓张的什么总打出一声臭气熏天的酒嗝,大笑道:“还哥哥呀?我们这几个都能当你爹啦!连小林努努力都能生出你来啦——”
那名叫小林的助理坐在角落,满脸通红。
纪禾不卑不亢地笑说:“岁数像爹,面像老板,身子骨像哥,年轻人都比不上。”
又是一阵烟酒气的哄笑,那姓王的什么总冲杨烨笑说:“老莫得了个小妖精,我看你是得了个小甜姐儿。”
纪禾权当没听见,拿着酒杯敬了一圈。阿玉应着她的眼色跑过来,未及开口,杨烨拉她坐下,低声道:“听你万姐说你要离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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