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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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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能是我吃过太多樱桃爬过太多樱桃树呢。”

她倒在他怀里,查理苏低下头亲她,边亲边低声笑说:“我要从山上带给你快乐的花朵,带给你钟形花,黑榛实,以及一篮篮野生的吻,我要...”他凑在她脖颈上亲了下,“像春天对待樱桃树般地对待你。”

纪禾被他弄得很痒,一直笑,觉得自己像是喝醉了。

查理苏低声问:“想不想逃?”

“逃去哪儿?”

“逃离这里。”

他又凑到她耳边说:“好吧,其实是我身上没带够钱。让女士买单就太不绅士风度了。不过没关系,这家餐厅是个外国人开的,就当老佛爷替我们付的钱吧,怎么样?”

纪禾笑问:“被抓到怎么办?逃单很丢脸好不好?”

“放心,看他们这个样子,忙都忙不过来,哪有空管我们呢。你先假装去卫生间,之后我再来找你。”

“那你说的,要是你被抓了我可不管。”

查理苏只是笑:“去吧。”

纪禾整理了下仪容,拎起包,或许是坏事干多了吧,竟一点不觉得心虚,走得大大方方十分自然。

她踩着高跟鞋往楼梯处走,心里犹在为这个荒唐的逃单举动忍不住发笑,想着要是真被抓包那可就丢人丢到家了。一丝蓝色的迷雾忽而在荒唐的趣味间洇开,她脚步越来越慢。

到楼梯口,戛然而止。

看着眼前咖啡色的地面,纪禾急忙回过头去,查理苏依然跷着二郎腿坐在位置上,朝她笑。

目光逡巡,人来人往里每张脸都显得很可疑,但不多时可疑就变成了具象——三个模样普通身材普通的男人仿佛游鱼,从四面八方诡异地冒出来又围上去,架起查理苏的胳膊拉着走。

一个抗拒的声音一个说不的声音在脑海中接连炸响,纪禾哆嗦着搡开层层叠叠挡路的人群,拼命追过去,距离仿佛施加了魔法,查理苏的身影明明仅在一步之遥,却又瞬间推出去很远,像黄昏时分天边的落日,指尖够着的似乎一丝飘忽的影子。

她急得发慌,最终蹲下身从一个人或是很多人、一张桌子或是很多张桌子的胯/下钻过去,拽住了其中一个男人的裤脚。

那男人惊讶地望着她。

查理苏被三个人的六条胳膊架在中间,见到她,平静的脸上渐渐流露出激切的表情,想挣脱禁锢,连顶在腰上的金属质感也顾不上了。

两人仿佛被激流冲散的落水者,伸出胳膊拼命想拉住对方,凑到一起,纪禾刚要开口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查理苏就凑上来重重地吻着她说:

“我爱你,除此以外,什么都不要相信。”

三个男人发了狠劲,用力从她身上撕下查理苏,铐着他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他的脸在烛光和肉桂的香气中逐渐模糊,像十七岁的那个雨夜,他在码头坐船远去的样子。他在说着什么,纪禾分辨不清。

多年以后,她收到一个神秘的巨大包裹,打开的瞬间,悠久的海洋深处的好像鲸鱼发出的轰鸣充斥脑海,失落的岁月回游翻涌而起的余悸溺住心脏。她闻到肉桂苦涩的气息,一如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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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祈年清理着工作台上的痕迹,玻璃器皿通通收进墙柜,上了锁。抹布擦着,鸡毛掸子掸着,直至纤尘不染,再也看不出这里曾经做过什么。

最后他拎着塑封袋,走到卫生间的马桶前,将一袋白色粉末尽数倒下去,按水冲走。

倒是想过报警,但真的关进去坐监狱太麻烦,万一她去探监什么的,岂不是得藕断丝连没完没了了?索性远走高飞一刀两断吧。

他松了口气。

日照一无遮拦地瓢泼进来,令通往阳台的门窗昏眩灿烂得如同一个能穿越时间和空间的虫洞。

他走到阳台上,看见院子里的树荫下,一弯白色的吊床被风吹得微微摇晃。

草坪上的洒水龙头悄无声息地吹出绵密轻柔的雨丝,雨丝霏霏,漫天泻地,在半空经阳光折射晕开神秘的虹彩。她躺在吊床上,沉睡的脸像安静的月光。

庭院里鸟声啼啭,清脆悠扬,分辨不清是在哪棵树上哪丛梢头,像近在眼前,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慢慢走到树荫下,雨丝落到他颈间,清凉如风。目光轻轻注视着她的脸,思绪在她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呼吸声当中徜徉,想起许熠调侃他说的怪不得兔子想吃窝边草。

他把保研名额让给了他,许熠大惑不解,他当时心里就在想,如果你见过她,如果你意识到出国留学会失去什么,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出国的。

事实上,就像少时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对她有那种冲动、为什么会爱上她一样,现在他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能够做到不爱她,难道他们都看不到自己看到的吗?在他看来,不爱她难如登天,爱上她反而是轻而易举。

大概他的身影挡住了光和雨丝吧,纪禾朦朦胧胧地醒转,在睫毛的帘影晃动间看到他,不自觉叹口气,说:“现在别来烦我。”

陈祈年垂下头,坐到草地上,背靠着她的吊床说:“他不值得你这么难过。”

已经有三四天了吧,他想,他怎么不明白她心中的郁郁寡欢呢?

纪禾睁着眼,目光追随着头顶枝桠间毛玻璃般的流光聚散离合。

她已经找遍了,找不到,电话再打过去是空号,房子找过去已经承租给了别人,一切都像电光火石那般迅疾,一下就从这座城里消失了,仿佛从未来过。

她还去找了赛金花——那是她唯一认识的算得上是他身边朋友的人吧——可是赛金花神神鬼鬼的店铺也被拆了,变成了一间修车铺,臯陶祖师爷和他的坐骑獬豸只停留在了十七岁的夏天。

她甚至拜托一个警察朋友查底细,从公安系统里搜出来无数个查理苏和无数个江宴行,却没有一个是他。

她在他人间蒸发带来的难过里又感到一阵不可遏制的愤怒,愤怒他的江宴行竟也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不然怎么会连公安都查不到?——她被蒙骗这么久,对于他的一切一无所知,连他姓甚名谁又是何方神圣都不清楚。

纪禾感觉自己接连受挫,非常可笑。

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我爱你,除此以外,什么都不要相信。

她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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