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空与火（四·五）（二合一）（1/2）
《昭史》
“崇明初，流贼僭号陈宋，袭闻燕县，预迫当地百姓从之，民守忠者众，不从。总兵李传甲率精骑六百夜袭贼营，贼众惊溃。传甲突阵斩伪帝，余众震怖，伪将张岩等皆面缚请降。时诸总兵分道夹击，所斩首二千余级。陈宋之乱遂平，自此不复振焉。“
“是岁，河中、山晋诸府比岁大旱。赤地千里，麦苗尽槁，野有饿殍。民艰于食，有司以闻。“
黄河改道了，位于河北府边缘的剿灭陈宋之战的战场被整个冲散，连带着石庄军屯大营也被冲了个七零八落。
有人说这是杀戮太重，连老天都看不得这些曾经是农民的叛贼就这么曝尸荒野，令黄河河伯来收了这些尸身。
令后世的水文学家和地质学家惊奇的是，离着此次改道主干道不远的闻燕县反而一点事都没有，奔腾而过的浑浊河水擦着闻燕县民的淤地过去，他们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损失。
那些说书人也说这是闻燕县民义正言辞拒绝跟随陈宋伪帝的忠义感动了上苍，让河伯绕开了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
事实上只有几个名字被历史埋没，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愿被任何人所记住或者提起的人知道真相。
李戮玄扶着已经奄奄一息的过不喜和柳潮生，叹息一声以自己的真炁调理着二人此刻脆弱不堪的经脉。
不远处的冲虚天此刻刚刚落地，一旁的武蓝泰等人都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声。
刚刚他们亲眼见识了超越人仙的伟力。
冲虚天的这具分身迎面拦在了奔腾的浑浊巨浪面前，一片模糊的屏障随着他双手平举覆盖了他面前长达五六百步的区域，随后那裹挟着巨石和房屋碎片的巨浪重重砸了过来，但都被这扭曲的模糊屏障拦住，改道走了一旁。
这般汹涌的浪头从平地上涌过来，超凡五境之下怕是根本不会有什么幸存的可能，弱些的超凡光是被这巨浪拍到，护体罡气就会立即碎裂。
而此时拦着这巨浪的，只有冲虚天一具分身而已。
当然，还是有些地方出了点状况，一部分浪花被挤到了另一边，并未转头流向武蓝泰等人提前在地上轰击出来的简陋引流渠中。
于是过不喜拉着柳潮生横琴坐在那分散开的浪花前，即使只是极小一部分的浪头，都将两人的身形衬托成了蚂蚁一般的大小。
极速的琴音带着强横的罡气击穿了扬起的水雾，那一小部分分支被他二人联手拦了下来，在水流主体改道完毕后也乖乖流入了引水渠中。
“多谢。”过不喜声音虚弱无比，刚刚是他为主导拦住了水流，拦住那巨浪几乎要将他体内罡气抽空了，此刻他连站都站不稳，差些倒在李戮玄怀里。
旁边的柳潮生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冲虚仙君不愧是九天之首，竟能独自力逼大河改道，晚辈能见此场景，真是三生有幸。”
“行了，也不用这么拍我马屁，要不是武蓝泰三人轰出来那引流渠，我也未必会这么顺利，再说，过门主和他弟子不也出了大力么？”
过不喜摆了摆手：“跟您比起来差了太多。没想到临分别前竟然能碰上这百年难得一见的水灾，武长老，引水渠导向哪里了？”
“尽力避开了大的城镇，眼跟前是还没收拾干净的陈宋大营，之后则是那什么军屯营，往后就都是些小些的城镇，此刻我弟子应该已经到了那里，此刻该是在劝人避难。”
“这样啊...”冲虚天微微一笑，他这具分身身躯忽然散发出了淡淡的白光，几人惊讶之下定睛细看，这才发现他身上不知何时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仙君！”
冲虚天看着远方的天空，忽然神色一变，他抬手止住冲过来的众人：“别过来，此刻逸散的罡气可不受我控制，李戮玄，快，快去河北府，就算我们给它再度改了道，也还是会有人死去，恶欲体内堕仙遗留未曾去除干净，未必能净化这些怨灵！”
“别担心老夫...只是一具分身，还，还能再炼。”
话音落下，这具身躯彻底消散在几人眼前。
李戮玄将过不喜托付给赖司南，正欲独身离去，却发现柳潮生的手抓紧了自己的衣服。
“我...还行，同去，同去。”
明京城。
大胜的消息是跟着一堆奏折一起回来的。
黄河突兀的连续两次改道，河北府遭了水灾，但出乎意料的是并未有太多城镇受损，伤亡在历朝记载的水灾之中都是最低的。
但崇明帝尚未来得及庆幸，他就看到了黄河改道，径流断流，引水救灾此刻纯属痴心妄想。
再过一个季就差不多该收获了，麦子却全都枯死在了地里。
再加上陈宋叛军之前也曾经过其中几处地方，虽说没攻下来什么地方，但那些百姓家中的余粮和财货自然是被洗劫一空的。
山晋巡抚和几个地方的县令甚至联名上了一封血书，河中府递上来的折子也是满满的血腥气，原来是压了一堆血手印。
“可恨可恨！真真可恨！”崇明帝气的将手中的折子砸向一旁。
“平日里一个个都说什么仓廪丰足，如今遭了灾，丰足到了哪里？一个个的都说没银子没粮食，都说为民请命求朝廷拨给救济银两和粮食。”
“以往秦忠慧在的时候他们递上来的折子朕才看过！都是说可抵大灾，如今大灾来了，他们的那狗脚仓廪丰足，丰足到了哪里去？”
“还有这个狗屁言官！说什么连着大旱又碰上水灾，是朕刚一登基便杀戮过重，要劝朕收起杀心以德治天下！这畜生吃了豹子胆，竟然敢刺朕没有德行么？秦忠慧之前杀戮难道不比朕重？朕在封地也是听过的！说句难堪的，便是朕当时听了东厂的要来，心里也是有些犯怵的！”
“将这言官揪出来！砍了！砍了！”
“陛下，请暂息雷霆之怒。”新任的内阁首辅元汝柏捡起那些被崇明帝胡乱扔出来的奏折，快步走到近前。
“言官之中从来都不乏以命搏名之辈，放些狂言出来，便等着自己名留青史，这折子内阁里也是看过的，依内阁几位学士的意思，还是罚他两年俸禄，再将他打上十几板子好了。”
“呵，怎么往日阉逆祸乱朝政的时候他不跳出来死谏？”
“管他怎么想，也随便史官怎么记，今日朕不杀此僚心中就不痛快！你看看他说的，不就是说朕没有德行才导致这等灾祸么？怎么，按他的意思，以前秦忠慧在的时候没有大灾，他的德行难道就强过朕百倍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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