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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眯起眼睛。
西班牙?
他试探性地回拨过去,等了须臾才接通,一个嗓音十分水润就像热带水果但听上去格外气急败坏的女人的声音宛若竹筒里晃豌豆,噼里啪啦在耳边炸开:
“Carlos?Carlos!Nocreasquepuedasescapar!Puedesrrer,peronotienesadóndehuir!Tardeotepranoteenntraré!Voyahacertepicadillo!...”
他挂断,的确是西语。
自己的手机响铃,一个声音在那端说:“他回来了。”
他直盯着那个黑丝绒的小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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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电梯的什么时候过来施工?”
“下个月吧。”
林阿姨戴着宽大的草帽,蹲在院子里刨土除草,边说:“种了棵橘子树,以后就有橘子吃啦。”
纪禾坐在树荫下的凉椅上,笑说:“看您累得满头大汗,坐下来歇会儿吧。”
“我们都是累惯了的呀,闲下来还搁不住屁股呢。”
“那吃块西瓜凉快凉快。”
切好的西瓜放在冰桶里,泛着丝丝沁凉的冷气。
林阿姨洗干净手,弯腰取了一片,坐到旁边摘下草帽扇风。
枝桠间蝉鸣不止,鸟声啁啾,仲夏阳光漫野,遍地流黄,轻的朦胧和亮色的闪烁,宛若昏昏欲睡的梦境。
“这儿风景好啊。”林阿姨吃着西瓜说,“上次我给我女儿打视频电话,她看到了,说还以为我在西西里岛呢。”
纪禾笑说:“都是您的功劳,要不是您,我们也收拾不来这片园子。”
“嗳。”林阿姨说,“那个小伙子晚上会来家吃饭吗?我想着晚上弄什么菜,还得多弄几道才行...”
“不来,您就做我们吃的就好。”
“你眼光不错,这小伙子长得真俊。”
“是嘛。”
“可不是!虽说不能光看外表吧,但脸俊看着就是舒心嘛。”
纪禾想了想,笑问:“您经历得多,您给掌掌眼,觉得他怎么样?”
林阿姨迟疑了下,纪禾问:“不好?”
“不是不好,怎么能不好呢?年轻就是好嘛,谈恋爱玩玩浪漫,但真正过起日子,怕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纪禾慢慢地噢了一声。
林阿姨看她眼,笑说:“嗐,你也别听我一个糟老婆子的,我这么大岁数啦,都快成活化石啦,老古板,比不得你们年轻人的想法。谈恋爱一样过日子,有时候未必要想那么多嘛对不对?”
纪禾但笑不语。
“怎么啦。”林阿姨说,“自打你回来就藏着事儿的样子,小祈也是,搞得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呢,宝妮安妮又讲在海边都玩得好好的...”
纪禾脑海里全被那枚弯月般的戒指占满了,压根没听到她后面讲了什么。
她看着林阿姨,不就是为了这事才坐到院子里和她唠家常的么?外人兴许能看得更清,又是长辈,建议应该更有智慧更有分量吧。她从口袋掏出那个戒指盒打开。
林阿姨眨了眨眼,激动道:“他跟你求婚啦?!”
“谁求婚了?”
陈祈年把车倒进车库,绕过后门就听见这么一句。
接着他看到纪禾手上的戒指,一线灼灼的银光宛若图钉,扎进他眼球。
陈祈年膝盖登时发软,好容易才稳住,大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说:“查理苏跟你求婚了?”
纪禾耸耸肩。
又冲林阿姨戏谑着笑说:“魅力太大了没办法。”
林阿姨也笑:“谁说不是,能娶到你的人一定是上辈子干了什么大事。”
陈祈年听见自己颤抖着问:“你答应了?”
不然戒指怎么会在她手上?
“没有。”
他松口气。
“先考虑。”
一口气又吊到嗓子眼,陈祈年不敢置信:“难不成你还真要跟他结婚?”
纪禾莫名其妙:“关你屁事,要嫁也是我嫁又不是你,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陈祈年憋着那口气,仿佛随时要爆炸,他恨恨地盯了她一阵,目光淬着火星像钩子在她脸上又抓又挠又撕又扯,最终他握紧拳头指甲缝扽得开裂,掉头大踏步离开。
纪禾问林阿姨:“确实太快了是不是?”
林阿姨说:“现在流行闪婚么。不过你别说,结婚还真得靠冲动,一旦过了那个劲,想再结就难咯。”
纪禾说:“草率了怕最后不好收场么。”
林阿姨说:“认真的也未必就能走到头呀,结婚这种事呢——”
二楼传来稀里哗啦的砸响,声音接二连三怒气冲冲。
纪禾皱眉:“这小子干什么在?造反?”
林阿姨说:“摔啦?我去看看。”
纪禾提着西瓜冰桶一块进去,到客厅,适值座机响铃,她放下冰桶说:“我来接,您上去瞧两眼。”
林阿姨扶着栏杆上楼去,走到陈祈年房间门口,发现里面已经狼藉一片,各种桌椅板凳底朝天,墙纸豁开个大洞,杯子成了一滩水淋淋的玻璃,陈祈年手上挂着血色,抄起一把椅子砸向电脑。
“小祈!”林阿姨惊呼。
她想拦住,又被他浑身的狂躁气息吓得望而却步。
对着他失心疯般的状态看了一阵,再回想起前几天他藏到纪禾衣柜里时的魔怔,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再无可砸,陈祈年终于停手,气喘不匀,红着眼睛说:“他不会得逞的。”
陈祈年一把搡开她走下去。
长长的十几道楼阶,他气息从奔腾到平稳。
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今晚他就要遭殃,比他想象的还要容易,甚至都用不上他做好的准备,这样她还会跟他结婚吗?会吗?不会。他冷静下来,说不定他已经遭殃了。
陈祈年下到一楼,纪禾正好挂断来电,他听见她笑着说:“...我会跟他谈谈...再见。”
她回过身来,陈祈年在她脸上看到一种冰冷的暴风雨前夕的平静。
他眉头猛地跳了下,预感不妙。
果然,她说:“刚刚说是你大学导师打来的电话。”
陈祈年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遭殃的是自己。